王元美的小湖笔

王世贞年谱（弇州山人年譜）

弇州山人年譜

*钱大昕集

明世宗嘉靖五年丙戌十一月五日，公生。

公讳世贞，字元美，号弇州，一号凤洲。太仓州人。系出琅邪，为晋始兴文献公之裔。（王导）五代时有讳仁镐者为吴越镇海节度衙推，居严州之分水，子孙遂为分水人。宋有左司谏缙，仕高宗朝，偁名臣，公之十五代祖也。又数传至梦声，仕元为昆山州学正，家焉，是为古川先生。古川之五世孙琳。琳子辂，字尚殷，以子倬贵，赠兵部侍郎，公之曾大父也。大父倬，字用检，号质庵，成化戊戌进士，官至南京兵部右侍郎。弘治中，地始析为太仓州，遂为州人。父忬，字民应，号思质，嘉靖辛丑进士，官至总督蓟、辽等处军务，兼理粮饷，都察院右都御史，赠兵部尚书。母郁夫人。

六年丁亥，二歲。

七年戊子，三歲。

八年己丑，四歲。

九年庚寅，五歲。

十年辛卯，六歲。尚書公舉應天鄉試。

十一年壬辰，七歲。

十二年癸巳，八歲。

十三年甲午，九歲。

十四年乙未，十歲。

十五年丙申，十一歲。弟世懋生，字敬美。

十六年丁酉，十二歲。

十七年戊戌，十三歲。

十八年己亥，十四歲。

十九年庚子，十五歲。公受易于山陰駱行簡先生。一日，有鬻刀者，駱戲分韻命之詩。公得漠字，即成句云：「少年醉舞洛陽街，將軍血戰黄沙漠。」駱大奇之，曰：「異日必以文鳴世。」

二十年辛丑，十六歲。尚書公登進士，授行人司行人。

二十一年壬寅，十七歲。侍郁夫人北上。

二十二年癸卯，十八歲。補州學生。秋，舉應天鄉試。考官侍讀華察、中允閔如霖。是歲，始學爲詩。

二十三年甲辰，十九歲。

二十四年乙巳，二十歲。尚書公由行人考選，得江西道監察御史。

二十五年丙午，二十一歲。

二十六年丁未，二十二歲。會試中式。考官孫承恩、張治，皆官吏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。殿試二甲進士。　四月，觀政大理寺。同在左寺者凡九人。濮州李先芳伯承與公同年，論詩頗相上下。

二十七年戊申，二十三歲。是春，大理卿朱公試棘寺春集詩。　六月，同舍八人皆授官去，獨公留。未幾，亦授刑部主事。與同官吴維嶽峻伯、王宗沐新甫、袁履善爲詩社。吴偁前輩，名文章家。獨于公文每一篇出，未嘗不擊節偁善。　是歲，尚書公以御史巡按湖廣。（爹也当过湖广巡抚？与湖广有缘啊。）　公配魏夫人來京師。　冬，有事謁陵。

二十八年己酉，二十四歲。在刑部任。時，伯承、峻伯、新甫、履善或以使事出，或遷去，始與同官歷城李攀龍于鱗定交。自是詩宗大曆以前，文宗西京而上矣。

二十九年庚戌，二十五歲。在刑部任。與于鱗以詩文相切劘。山人臨清謝榛茂秦與于鱗善，而長興徐中行子與、南海梁有譽公實、廣陵宗臣子相先後入社，彬彬偁同調焉。　是春，病假，作吴中鄉哲詩廿六篇。後十年，復益爲四十篇云。　尚書顧公應祥以七月任，于屬吏中獨推挹于鱗與公。　是歲，尚書公自湖廣代還，復按順天。八月，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，經略通州軍務。

三十年辛亥，二十六歲。在刑部任。升員外郎。考本集未見升員外郎郎中年月。以三載考滿約計之，是歲當升員外郎。

三十一年壬子，二十七歲。在刑部任。　是歲，公實以病告歸，茂秦亦出都，于鱗乃倡爲五子詩以紀一時交游，彼此各有和詩，實六子也。　其三月，尚書公以原官巡撫山東，秋移浙江，而公亦奉使决獄江北。因過江與尚書公遇于吴門，乃旋里。

三十二年癸丑，二十八歲。在里門。適有倭寇之警，挈家避地吴中。　秋，北行過揚州，與吴國倫明卿及宗子相譚宴數日。秋暮抵都，于鱗已出守順德矣。時，于鱗與茂秦有隙。乃重定五子詩，去茂秦而登明卿。

三十三年甲寅，二十九歲。在刑部任。升郎中。未詳年月。以考滿計之當在是年。　七月，尚書公進右副都御史，巡撫大同。　子士騏生，側室李氏出。　是歲，南昌余曰德德甫入社。其冬，梁公實卒。

三十四年乙卯，三十歲。在刑部任。　初，公與楊忠愍公繼盛同年相厚，迨忠愍以言事下獄，公常省之。至是年忠愍論死西市，公棺斂之。忠愍妻張宜人訟冤疏，公又爲代草。由是爲首輔嚴嵩所惡。　是歲，銅梁張佳胤肖甫入社。當時有「七子」之目，謂前五子及余、張二人也。　是歲，尚書公就加兵部右侍郎，總督薊遼，九月，進右都御史。

三十五年丙辰，三十一歲。在刑部任。　春，被命省讞畿輔諸郡。至薊門，聞明卿由給事中謫江西幕，作詩寄之。抵順德，過于鱗郡齋。　冬，除山東按察使司副使，備兵青州。以殘臘赴薊州，辭二尊人，遂東行。

三十六年丁巳，三十二歲。立春日，抵青州任。撰次西曹所作詩。爲金虎集卅二卷、又别集六卷。　三月，尚書公降兵部侍郎留任。

三十七年戊午，三十三歲。在青州任。　春日，與吴峻伯提學同游雲門山。按部泰安，再登岱嶽。　是夏，作藝苑卮言，至乙丑始成。又撰次朝廷典故爲丁戊小識，後更爲識小録，即弇山堂别集之初稿也。　秋，弟敬美舉順天鄉試。

三十八年己未，三十四歲。在青州任。　撰青州兵備道副使題名記。又撰次詩文爲海岱集十二卷。又撰少陽叢談二十卷。　案部泰安，再登岱嶽。　春，弟敬美登進士。　六月，尚書公以御史論劾，逮下獄。公在任聞之，即自劾罷入都。橐饘之暇，杜門凷處。惟吏部郎張助甫旬一再至。

三十九年庚申，三十五歲。在都下。　有幽憂集二卷。　時，獄事少緩，尚書公促公歸視先壟。甫返里，又有惡秏。復北行入都省視。十月朔，尚書公論大辟。公號慟欲絶，與敬美扶櫬南下。十一月廿七日抵里。

四十年辛酉，三十六歲。歲饑，盗數起。乃奉太夫人偕婦子移入城居。别構丙舍于稾葬之側，每日進食哀號。

四十一年壬戌，三十七歲。五月，嚴嵩罷相。

四十二年癸亥，三十八歲。公持尚書公喪，蔬食，三年不御内寢。至是除服，猶却冠帶，苴履葛巾，不赴宴會。惟詩酒夙所嗜，藉以澆磊塊暢怫鬱而已。閒游吴中，與俞允文、周公瑕、袁魯望、張伯起昆弟酬倡。而敬美詩文日進，于鱗詒書有「小美」之目。　秋，訪子與于長興。

四十三年甲子，三十九歲。春日，至吴中，游靈岩、銅坑諸山。其秋，游支硎、天池、天平諸山。　是歲，始搆離薋園于城居之傍。

四十四年乙丑，四十歲。有元日試筆詩。　八月十八日，觀潮季生所。　是歲，刊藝苑卮言六卷。

四十五年丙寅，四十一歲。春日，在吴中飲張氏伯仲園。　九月，游靈岩山，又游宜興張公、善權二洞。　冬，以瘡瘍卧床蓐累月。　次子士驌生，側室高氏出。　是歲，始營别業于隆福寺西，建閣貯藏經，名之曰小祇林，亦偁小祇園。

穆宗隆慶元年丁卯，四十二歲。春初北行，伏闕上疏，爲尚書公辨冤，言爲嵩所害。時，華亭徐文貞公階爲首輔，頗左右之，得旨准復原官。公遂歸，過揚州。南海歐楨伯來訪舟次。于鱗赴浙臬，于吴門相遇。

二年戊辰，四十三歲。三月，詔求直言。公疏陳八事。　四月，以言官薦，起爲河南按察使司副使，整飭大名兵備。公以病辭，不允。六月，赴任。途中再以病辭，仍不允。會于鱗輩詒書以大義曉公，乃以八月抵大名任。奉檄赴易州，往返千餘里。又閲眎龍泉、娘子諸關口。　敬美亦起爲南京禮部主事。　除夕，得擢浙江布政使司左參政、分守湖州之報。即與于鱗爲代。

三年己巳，四十四歲。在大名任。　有元日試筆詩。　正月十六日，與于鱗會于齊河，即南行。取道南京，與敬美會于天界寺，留連五日乃别。　四月，抵湖州任。　秋，湖州水灾，公捐俸助賑，又疏乞改折糧十五萬石。　是歲，季子士駿生，李氏出。

四年庚午，四十五歲。在湖州任。　元日，日食。有試筆詩。尋拜山西按察使之命，即還里侍太夫人湯藥。上疏引病乞休，不允。太夫人尋病痊，乃以六月啓行。七月十六日，到山西任。監鄉試，撰五策及試録後序。　九日，登鎮樓小宴。　十月，聞太夫人病劇，上疏乞休，即日南行。至澤州而訃至，扶服奔喪，哀感行路。　是歲，敬美遷禮部員外郎，亦先以病辭免，未抵家而得訃。

五年辛未，四十六歲。始居小祇園。

六年壬申，四十七歲。九月，與敬美游洞庭兩山。　冬至日，張助甫過訪。　是歲，重定藝苑卮言，益爲八卷、又附録四卷。

神宗萬曆元年癸酉，四十八歲。正月，服除。　華亭相公來游小祇園。　起湖廣按察。六月，自家啓行，七月望，過黄州。守巡諸公招游赤壁。八月，初抵任。監鄉試，撰五策及試録後序。　十月，擢廣西布政使司右布政。遂泛大江東還，過九江，游廬山。歲莫，抵家，得擢太僕寺卿之報。　是歲，敬美仍補禮部。

二年甲戌，四十九歲。二月，北行。吴門錢穀叔寶爲作紀行圖，起小祇園至廣陵，凡卅二幀。叔寶弟子張復附公舟北上，所至屬圖之，又得五十幀。行至徐州，改道從陸，以三月望後到太僕任。　六月，朝退，于午門前觀文皇帝所御槍。　九月，遷右副都御史，撫治鄖陽，提督軍務。冬赴任。所轄湖廣之荆州、襄陽、鄖陽、河南之南陽、陝西之漢中，凡五府。成化十二年始設撫治都御史，以原杰爲之。萬曆二年加提督、軍務。　是歲，敬美遷尚寶司丞。

三年乙亥，五十歲。在鄖陽任。　三月，游太和山。　五月，荆、襄地震。公上疏，言地陰也，法當安静。今西虜邀求互市，松潘屬番，伏莽已徵。外家之請乞無厭，少府之賜發不已。安像徵符絡繹不絶，皆邇年所未有。涓涓之流，不容不慮。　六月，有妖僧妄偁韓府樂平王次子融煋，奉高皇帝御容行游天下，要撫按大小衙門接待。公上疏，言宗室不許擅自出城，定例甚嚴，融煋既係天潢近屬，不畏國典，騷擾官府，難以輕處。請敕禮部押送韓府面證確的，少飭宗正之條，薄示郵傳之警。　其秋，作九友齋歌，以寄思歸之興。「九友」者，山、水、法書、石刻法籍、名畫、二藏經、古杯勺并自作詩文也。　是歲，撰定前後詩、賦、文、説爲四部稿，次年刻成，凡百八十卷。

四年丙子，五十一歲。在鄖陽任。　穀日登鄖城東北樓，時四山雪霽，因題「春雪樓」。　敬美奉使吊祭秦藩，尋赴江西參議新任。取道過鄖，同公登太和絶頂。　秋，有旨除南京大理寺卿。以八月解節歸，未之任，爲南給事楊節論劾。得旨回籍聽候别用。自是栖息弇山園，身雖退而名益重矣。弇山園即小祇林。壬申以後，增置樓閣樹石，游覽之勝，甲于東吴，因取山海經語名之。

五年丁丑，五十二歲。春日過松江，莫方伯子良與子雲卿餞行。　夏，徐子與赴江西布政任，來訪，遇于昆山。

六年戊寅，五十三歲。元日家宴，有試筆詩。　冬間推應天府尹之命，有述懷詩。將赴任，行抵丹陽，聞南臺有論章，即返櫂。十一月抵家，有「能如五日張京兆，又作當年柳士師」之句。　時，同里王錫爵元馭以禮部右侍郎告歸，與公往還無間。

（双…双王。同姓不婚。）

七年己卯，五十四歲。南京給事中王良心、御史王許之交章劾公，得旨仍回籍聽用。公亦上疏申辯。報聞。　是歲，徐子與卒于江西，喪還，公往長興哭之。過湖州，游峴山。

八年庚辰，五十五歲。四月，始謁曇陽子訪道，自稱「弟子」。敬美自江西入覲，暫歸里，亦從曇陽問道，尋還江西。九月，曇陽化去，公爲作傳，敬美書之。時，敬美以提學陝西，便道過家，留旬日别去。　十月朔，移居白蓮精舍，閉關謝筆硯，而故人問訊不絶，又多以詩及者，公作詩志苦。

九年辛巳，五十六歲。是歲，給事中牛維垣、御史孫承南以曇陽事劾王元馭，并及公兄弟，謂其誣妄。有旨報聞，不竟其事。敬美遂乞休旋里，别築澹圃于城西南隅，去弇園半里許。

十年壬午，五十七歲。元日，與敬美祝聖小飲。　秋，公長子士騏舉應天鄉試弟一。　科道薦舉人材，公名與焉。

十一年癸未，五十八歲。元日，過敬美小酌。　張肖甫自浙撫遷右都御史、行兵部侍郎，過吴來訪弇園。沈純甫、汪仲嘉、邢子愿亦先後過訪。　是歲，有重紀五子篇、二友篇、末五子篇、八哀篇、四十咏、十咏。敬美起浙江提學，辭不赴。

十二年甲申，五十九歲。正月，仍起用爲應天府尹。　二月，推升南京刑部右侍郎。先後具疏以病辭。得旨準在籍調理。公避喧村中故居。子士騏稍爲葺治，名之曰「約圃」。　冬，敬美起爲福建提學。　是歲，吴明卿、李本寧、汪伯玉、徐孟孺、胡元瑞、張肖甫先後過訪。

十三年乙酉，六十歲。元旦，試筆有「孤眠一千八百日，尚作六十尋常身」之句。　夏，王元馭大拜入都，趙汝師領少司成，俱過草堂話别。少保戚元敬亦過訪。　仲冬，公生日，于泖塔避客。

十四年丙戌，六十一歲。敬美遷福建布政使司左參政，入賀，便道過里。尋升南京太常寺卿。仲冬，公生日，與敬美及子孫小飲，有「詩書馥郁見三代，骨肉都盧完十人」之句。

十五年丁亥，六十二歲。蘇州撫按具疏爲尚書公請恤典。禮部題覆，得賜祭葬。公復上疏，申請得贈兵部尚書，又有謝恩疏。　是冬，南京禮部尚書袁洪愈特薦公自代。吏部推補公南京兵部右侍郎。公具疏辭免，不允。　敬美自南太常卿辭病歸。

十六年戊子，六十三歲。二月，赴留都，過吴門游徐少參園。　三月朔到任，謁孝陵，游靈谷寺，餞袁尚書抑之于燕子磯，又與諸公游牛首諸山及徐氏東園、西園、徐公子萬竹園、朱王孫同春園。四月，游王氏園看芍藥。五月，游武氏園、姚氏園、徐三錦衣北園。　閏六月，敬美卒于里門。公再具疏請致仕，不允。　八月，游高坐寺

（小美先挂了…）

十七年己丑，六十四歲。春日，與諸公會飲趙中貴園亭，又游徐氏東園鳳臺園、金盤李故園、莫愁湖故園、李臨淮竹園。　三月，子士騏登進士，授兵部主事。　六月四日，以三品考滿離任北行。十三日，行抵淮安，得升南京刑部尚書之命，遂南還。廿三日，到家，謁先祠，哭弟敬美殯所。至嘉定游徐宗伯叔明歸有園。八月廿七日，到任。　南京御史黄仁榮劾公考滿欺冒。奉旨照舊供職。公上疏申辯。　冬，上乞休疏，不允。

十八年庚寅，六十五歲。正月，再上疏乞致仕。三月廿五日，得邸報，奉旨準回籍調理，次日即行。　四月，抵里，鍵户謝客，詩文亦漸不作。　其冬，手條家戒及身後斂葬諸儀，預剋死期。至日，與僧某從容譚笑，説偈而逝。訃聞，贈太子少保，予祭二壇，賜金四百兩，遣官治葬。公歸田，九月而卒，年六十有五。見王文肅公所撰神道碑。它書云萬曆二十一年卒者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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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世贞同志永垂不朽！！